王大娘差點沒被氣死。合著她還必須得親手給許如心做吃的？

王大娘不想動的。可開口說這話的人是王錦言, 王大娘沒辦法無視，也不能不理睬。

最終，王大娘只得咬咬牙, 氣呼呼的出門去找廚房了。

“夫人來了啊！”王大娘才剛走進院子, 就跟她給許如心找的婆子面對面撞上了。

“你去哪裏了？”王大娘剛剛進來的時候, 並沒有看到這個婆子。許如心生完孩子這麽久, 也沒見到婆子。毋庸置疑，這個婆子根本沒在這個小院裏。

“我出去買菜了呀！”揚了揚手中的籃子，婆子一臉理所當然的回道。

瞥了一眼婆子手中籃子裏僅有的一把青菜, 王大娘頓生一股怒火：“就買了這？”

婆子臉上閃過一抹驚慌，隨即又連忙找補道：“是娘子說的, 她最近胃口不好, 就想吃點青菜。這把青菜可是我逛遍整個市場, 來回找了好幾遍, 最終才挑出來的。保證是最水靈、也是最新鮮的，對娘子的身子好，對娘子肚子裏的孩子就更好了。”

聽著婆子一長串的信口胡謅，王大娘氣極反笑：“我看上去很像傻子, 很好糊弄是吧？既然這把青菜這麽好，你只管拿回去自家吃。打從明日開始，你也不必來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一聽王大娘要辭退她，婆子到底還是急了, 連忙道歉, “夫人對不住，我下次再也不敢了，真的。”

“不管真的假的，你都不用再來了。”王大娘的語氣很冷, 根本不容商量，“這幾個月，我們家不曾虧待你。你到底從中坑騙了多少銀錢，我懶得跟你算，也不想再跟你計較。你若是識相，自己走人，省得更加難堪。”

“我難堪？”知道這次是非走不可了，婆子索性也不管不顧，直接將手中的籃子扔在地上，豁出去了，“到底是誰丟人？誰難堪啊？虧你們家還有讀書人，瞧瞧你們幹的醜事，是讀書人家幹的出來的嗎？還偷偷在外面養女人、生孩子……”

“真要有本事，只管娶回家去啊！哪怕是小妾，也比外室好聽吧？體面吧？真當我這個老婆子什麽都不懂還是怎麽的？老娘這輩子吃過的鹽，比你們全家人吃過的大米都要多！真正丟人的是你們，難堪不要臉的也是你們！你不讓老娘幹，老娘還不想伺候了！老娘嫌晦氣！”婆子的嘴皮子很快，劈裏啪啦說完就怒氣沖沖的走了，完全沒給王大娘反擊的機會和餘地。

留下王大娘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，徹底氣的沒了言語。

豈有此理！不過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老婆子，拿了她的工錢不賣力幹活，居然還有臉罵她、罵他們王家？這種人就活該沒有活幹，沒有銀錢賺！

不過有了方才的不愉快，許如心是註定不能繼續住在這裏了。否則周遭的閑言碎語太多，時間一久肯定會影響到他們家錦言的身上！

最終還是王大娘自己去給許如心下了一碗面條。瞅著廚房裏什麽也沒有，王大娘也懶得再出去買，索性就清湯寡水點綴了些許青菜，隨即給許如心送了進去。

這會兒的許如心已經累得不行，實在快要堅持不下去。是以，雖然並不是她想吃的，許如心還是什麽也沒說，全都吃完了。

再然後，許如心陷入了沈沈的熟睡。

一見許如心睡著，王大娘立馬轉頭看向了王錦言懷中的孩子：“錦言，把孩子給娘。”

“娘，我答應過娘子，不把孩子抱走。”認真的看著王大娘，王錦言說道。

“什麽意思？誰說我要抱走孩子了？我不過就是想抱一抱自己的親孫子，這也不行？”沈下臉，王大娘不高興的問道。

“娘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我只是……”王錦言搖搖頭，當即想要解釋。

“你如果不是這個意思，就別防娘跟防敵人似的。娘真要害他們母子，你今時今日根本不可能當得了爹！”王大娘是真的惱怒了，也著實有些傷心。

許如心怎樣跟她作對，王大娘都無所謂。反正不是自家人，王大娘勢必不會讓自己吃虧。

可王錦言不一樣。王錦言是她的親兒子，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唯一指望。王大娘可以容忍這個世上所有人跟她爭鋒相對，唯獨王錦言不可以。

“娘，我錯了。”王大娘一發怒，王錦言登時慫了，連忙將手中的孩子送到王大娘的面前。

王大娘想要硬氣的不理睬王錦言，可孩子就在她的眼前，王大娘頓了頓，到底還是順著臺階走了下來。

面色僵硬的接過孩子抱在懷裏，王大娘冷聲問道：“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？”

“娘，娘子說她不能沒有孩子。”王錦言抿抿嘴，語氣很輕，“我是想著，老師那邊應該也容不下這個孩子。”

王錦言前一句話在王大娘這裏根本算不得理由。可王錦言後一句話，直讓王大娘閉上了嘴巴。

張倩兒這個兒媳婦，王大娘還有幾分把握可以穩住。但是張夫子那邊，王大娘完全不敢放大話，也不敢報以過分的奢望。

“娘，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。”不管其他的事，王錦言的態度率先擺在了明面上。

“嗯。”王大娘冷著臉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。孩子她也要，他們王家的血脈肯定要自己養著，不會白白便宜了外人。

“娘子她不想離開孩子，也不想離開我……”王錦言接著說道。

“她不能回五水巷。”徑自打斷王錦言的話，王大娘的語氣頗為堅決。今日這件事，王大娘打定主意要瞞著張倩兒。

“我知道，我會另外給他們母子找好……”王錦言話還沒說完，院門就被人從外面大力撞開了。

聽著動靜不對勁，王大娘和王錦言同時往外走。再然後，張倩兒帶著一眾家丁闖了進來。

見到張倩兒，王錦言並不意外，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憤怒感。不是他養的狗，自然不會對他忠心。或者說，這些張家的下人從始至終就根本沒有真心將他當主子看吧！

王大娘卻是瞬間變了臉色。她是悄悄來這邊的，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人群。本以為不會有人發現，沒想到還是被張倩兒找了過來。

“錦言媳婦，你怎麽來了？”迅速穩住心神，王大娘開口問道。

“我怎麽來了？”嗤笑一聲，張倩兒指了指王大娘懷裏的孩子，“娘，他是誰？”

“嗯？”故意假裝沒聽懂張倩兒話裏的意思，王大娘隨意的笑了笑，“我和錦言馬上就回去了，不會在外面耽擱太久的。”

“娘，我張倩兒不是傻子，沒那麽好糊弄。”對王大娘，張倩兒向來都還算客氣，也願意將其當長輩供著。

反正家裏有丫頭有下人，什麽活都不需要她操心，也不需要她動手。王大娘使喚不到她這個兒媳婦，她也不會主動湊到王大娘面前自討沒趣。

索性王大娘也很識趣，對她這個兒媳婦也頗為滿意，她們婆媳兩人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，卻也還算和氣，誰也沒有故意挑事，誰也沒有故意去招惹對方。

張倩兒原本以為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。沒想到，王家母子居然背著她做出這般可惡的事情，差點沒把她活活氣死。

許如心竟然一直都留在五水縣沒有離開？而且許如心還真的給王錦言生下了一個孩子？

這一刻的張倩兒甚至不知道她是該先擔心這個孩子是男娃，還是該先跟王家母子算總賬！

“錦言媳婦，再怎麽說也是一條性命……”既然已經攤開了，王大娘不再遮掩，長嘆一聲。

“是你們王家的血脈，你們母子才這般在意和重視的吧！”跟她扯什麽性命，她張倩兒腦子再傻，也不可能簡簡單單就隨了王大娘的意。

“錦言媳婦，他是……”王大娘還待多說，卻被張倩兒制止了。

“王錦言，你確定要一直站在旁邊一言不發？”張倩兒不想跟王大娘掰扯，她要的是王錦言的態度。

“是我的孩子。”王錦言上前兩步站定，沈聲補充道，“長子。”

“呵！長子？我看是私生子才對吧！我肚子裏的才是你們王家正兒八經的長子，他算個什麽東西？”張倩兒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。而今又懷著孕，性子就更加暴躁了。再被王大娘和王錦言母子這般一刺激，張倩兒整個人都處於爆發的邊緣，說話也極為難聽。

王大娘頓時就不高興了。再怎麽說也是他們王家的孩子，罵許如心可以，罵孩子豈不是故意打他們王家人的臉？

王錦言也很不高興。他初為人/父，對這個孩子的期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高。剛剛王大娘想要強行抱走孩子的時候，他就有些不樂意。而今張倩兒又當著他的面罵孩子，王錦言怎麽可能會答應？

“有話回去再說。”沒有多說別的，王錦言直接開口趕人。

“回去再說？我憑什麽要走？你們王家背著我幹出這種欺人太甚的事情，還要我假裝什麽也沒看見、什麽也沒發現？你們王家人可真夠厚顏無恥的！”張倩兒實在太生氣了，不管是王大娘還是王錦言，她都一並罵了。

“那你想要怎麽辦？”反正孩子已經生了，他是一定不會不要的。至於張倩兒這邊，只要不太過分，王錦言會答應。

“你問我怎麽辦？你怎麽有臉問我怎麽辦？”接連兩句反問，張倩兒整個人都被氣的顫抖了起來。但凡王家人真的有尊重她，就不會放任事情發展到現下這般無法挽回的局面。

王家人以為他們能瞞她多久？一輩子嗎？真是可笑之極。

好，退一萬步講，如若王家人真的那麽厲害，一輩子都能不被她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，她張倩兒樂得自在。反正她什麽也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

但是，張家人有這個本事嗎？沒有！

“小姐，你肚子裏還懷著孩子，千萬別氣壞身子了。”眼見張倩兒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，身邊的丫鬟連忙扶住張倩兒，小聲勸道。

“我……”張倩兒也想顧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，可她真的快要無法思考了。今日的打擊過大，她緊緊抓住丫鬟的手，本能的吩咐道，“我要回家找我爹娘。”

“好。小姐你先冷靜，咱們馬上回去找老爺和夫人。”丫鬟也是這樣想的。王家實在太過分，孩子都生了才被他們家小姐發現。而今他們家小姐根本拿這個孩子沒辦法，還是必須找老爺和夫人來撐腰。

“錦言媳婦，有話好好說。咱們都是一家人，有商有量才能過好自家的日子。”王大娘可不想對上張夫子，連忙勸阻道。

“我說親家夫人，咱家小姐也不想回娘家找我們家老爺和夫人。這不是實在被你們王家逼得沒辦法了麽！不想惹怒我們家老爺和夫人，你們王家也要幹人事啊！”丫鬟也是個嘴皮子厲害的。平日裏因著王大娘是王錦言的親娘，她還有些禮讓。但是今日，她就很不客氣了。

自打來到五水縣，王大娘一直都是備受敬重的，不管走到哪兒都被人哄著供著，乃至她都快要忘了別人看低的難堪。此刻突然被張倩兒的丫鬟當面頂撞，王大娘差點沒反應過來。

反而是王錦言，一個厲眼就瞪了過去。

丫鬟被嚇了一跳，下意識就偏過頭。片刻後反應過來，登時不客氣的又擡了擡下巴，理直氣壯的望向了王大娘。

沒錯，是望向王大娘，而不是王錦言。

身為張倩兒的丫鬟，她可以不把王大娘當主子，卻不能這般怠慢王錦言這位姑爺。她可是很清楚，王錦言在張倩兒心裏的地位。而且，張倩兒肚子裏正懷著王錦言的孩子，王錦言又是他們家老爺極為看重的學生……不管發生天大的事情，至少王錦言肯定能全身而退。

王大娘被丫鬟看的很是惱怒，更多的是滿滿的難堪。連帶，她對張倩兒的感觀也變差了。

成吧，既然張倩兒非要這樣鬧，那她也就不客氣了。

“我們王家真要不幹人事，就是白白害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。”冷下臉來，王大娘牢牢抱緊懷裏的孩子，放話道，“不管怎麽說，他就是我們王家的長孫，別人可以不管他的死活，我們王家做不到同樣的冷血無情。”

“王家的長孫？”王大娘這一句話徹底擊潰張倩兒所有的堅持和理智，瞪大了眼質問王錦言道，“王錦言，你也是這樣想的？”

“我娘的意思，就是我的意思。”王錦言知道，有些事情他可以退讓，但是有些事情不可以。在今日之前，他是真的無所謂，也沒有跟張倩兒區分的太清楚。

但是今日之後，不可以了。不單單是因為許如心為他生下來的長子，更因為他在張家人心目中的地位原來竟是如此的低。

若非張家下人根本沒把他這個主子放在眼裏，張倩兒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？這一瞬間，王錦言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通明，再不覆之前的糊裏糊塗。

“好，很好。王錦言，你給我等著！”張倩兒咬牙切齒的說完，帶著一眾家丁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。她會讓王錦言後悔的，一定會！

望著張倩兒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，又浩浩蕩蕩的走，王大娘莫名很是不安：“錦言，沒事吧？”

“沒事。”就算有事，也是他攔不住的。既然如此，王錦言索性兵來將擋、水來土掩了。大不了就是被張夫子當面斥責一頓，總不至於讓他跟張倩兒和離吧！張夫子的顏面不會答應，張家的名聲更不會準許。

同一時間，許小芽正在招待特意給她送來腌鴨蛋的李家婆子。

“這些鴨蛋還是於夫人來五水縣的時候教老婆子的。老婆子嘗過味道，還不錯。於娘子幫忙一起嘗嘗，看味道正宗不？要是缺點味道，老婆子還得再增進增進，有機會要是還能請教請教於夫人就再好不過了。”李家婆子邊往外拿腌鴨蛋，邊笑著說道。

“婆婆自己留著吃就好，我們這邊也有我娘當時腌制留下的，還沒吃完呢！”許小芽說道。

“知道你們有，當時於夫人可是跟老婆子一塊去城外買的鴨蛋，個個都很新鮮，精挑細選買回來的。”提到於大娘，李家婆子是真的很想念。

想當初於大娘來五水巷的時候，李家婆子跟著學了不少東西，對於大娘著實印象極好。這不，於大娘都離開這麽久了，李家婆子還惦念著。

眼見實在推脫不了，許小芽索性將於大娘之前腌制的那些鴨蛋也拿了一些出來：“這樣，婆婆咱們換著吃，看看我娘腌制的跟婆婆腌的到底有沒有哪裏不同。”

“行！老婆子可得好好取取經。”伴隨著跟許小芽認識的時間越來越長，李家婆子已然摸透許小芽的脾氣和處事，也不跟許小芽客套，直接應了下來。

“好。”只要有來有往，許小芽就不會跟李家婆子客套，變得很好說話起來。

“對了，老婆子剛剛從李家過來這邊，路過隔壁王家的時候，王娘子帶著一眾家丁聲勢浩蕩的出門了，瞧著好像急匆匆的。”手下換著腌鴨蛋，李家婆子隨口說道。

“嗯，他們家的馬夫跑回來說了些事兒，王家就鬧騰起來了。”張家馬夫回來稟報的時候，許小芽正好抱著小福祿在院子裏曬太陽。隨後，就聽了個熱鬧。

“好像跟前頭那位有關系？”要是別人，李家婆子不會多問。不過許如心是許小芽的親姐姐，李家婆子難免就多留了一個心眼。

凡事不需要親身參與其中，可心下有個數才能以防萬一。省得下次許如心再鬧上門來，他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？

“應該是要生了。”許如心找上門來的事情，許小芽沒想過要隱瞞，也隱瞞不住。畢竟五水巷住著這麽多人，許如心一路走來免不了被看見，情理之中。

“真要生了？”李家婆子詫異的挑起眉頭，隨即無奈的笑了笑，“好吧，咱們五水巷又要熱鬧起來了。這位張家小姐比起我們家娘子，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”

許小芽抿抿嘴，輕輕應了一聲。其實不光是張倩兒，許如心也不是好惹的。

許如心這麽長一段時日沒出現，絕對不是怕了張倩兒，而是為著手握一張足夠有力的底牌罷了。如若不然，許如心也不會找到她面前來。

剛剛她夫君回來的時候提過，許如心找去了五水學院，也跟王錦言會面了。以許如心的本事，只怕接下來還有更鬧騰的手段。

事實證明，許如心和李家婆子想的沒錯，五水巷接下來的熱鬧堪稱是天翻地覆，直讓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
首先是張倩兒直接哭著回娘家告狀，惹來張夫子和張夫人的上門質問。接著是王大娘和王錦言竟然同時都從五水巷消失不見了，好些時日都沒再露面。

再後來，王大娘和王錦言回來了。同時回來的，還有許如心和她才剛生下來的王家長孫。

而自這日開始，隔壁好幾家每日都能聽到王家傳來的吵鬧聲和爭執，不但鬧騰而且尤為混亂，幾乎每日都在上演不同的戲碼，令人嘖嘖稱奇。

張倩兒不願妥協的。可她爹說了，她肚子裏懷著王家的孩子，不可能不要。除非，她想跟王錦言分道揚鑣，再無瓜葛。

張倩兒當然不願意跟王錦言和離。不過是區區一個農家婦人，還能難倒她？只要她想，輕輕松松就能鎮壓住許如心！

許如心卻是心滿意足，心情好，底氣就更加的足。哪怕是正面剛上張倩兒，許如心也無所畏懼。她可是生下了王家的長孫，張倩兒肚子裏還不定是不是個丫頭片子呢！

這不，腰桿一挺，許如心就開始抱著孩子往於家跑了。按著她的話來說就是，好生讓她的兒子跟許小芽這個小姨培養感情，更要讓他們兩家的孩子成為這世上最好的表親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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